那天因為劉小雲在, 付曉薇出面把床位安排下來之後甚至沒有一起等到蘇遠的拍片結果出來就說要走。

“家裏還在等著我回去，阿姨你們陪著蘇遠就好。”

臨走時她看著半躺在床上的蘇遠欲言又止，這個時候又沒有智能手機可以隨時發消息, 她只能趁著劉小雲沒註意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口型。

“等你媽走了我再來。”

邊說邊指了指劉小雲示意。

蘇遠卻朝她搖頭, 嘴型張開想說“等我聯系”，卻因為劉小雲在這時轉過臉來而被迫打斷, 於是被拒絕的付曉薇本來就不是很舒服, 這下就有些生氣。

“我走了。”

說完轉身就出了病房。

付晨等在外面, 見姐姐出來一言不發就要跟著走, 卻迎面碰到值班的主任醫師拿著拍片結果走了過來。

“喲, 小晨也來啦！曉薇這就要走？”

“陳伯伯。” 付曉薇變臉的功夫也是厲害，剛剛還臭臭的臉色一見到認識的人就喜笑顏開，“麻煩陳伯伯安排了，我媽還等著我回去呢。”

“那快回去吧，這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幫我跟你|媽問聲好。”

“嗳。” 付曉薇腳尖擡了擡又放下，“陳伯伯手裏拿的是結果嗎？”

主任醫師不知道蘇遠跟付家是什麽關系，是縣長夫人親自打電話過來的, 他只當是什麽親戚, 聞言立即樂呵呵地安慰, “放心, 是輕微骨裂，打個石膏養兩個星期就好了，後遺癥都不會有。”

付曉薇不置一詞, 點點頭走了。

他們在門口這番話病房裏的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小夭周子岳都是知情人，並沒有什麽，但劉小雲卻皺緊了眉頭，這姑娘什麽背景？剛剛餘光瞄見兒子跟那個大姑娘眉來眼去，加上之前聽她那焦急關切的語氣……

不過主任醫師進來了，劉小雲暫時沒機會審問兒子。

如他跟付曉薇說的那樣，情況不嚴重，讓家屬去交了錢很快就幫蘇遠的小腿打了石膏，讓一周內盡量不要走路，下周再過來看情況拆石膏。

所以最終安排了床位卻並沒有過夜，蘇遠覺得既然腿沒斷就不用嬌滴滴的還要住院這麽麻煩，妹妹還要上課，母親也要上班，陪他在醫院裏耗著他也過意不去。

倒是周子岳一直讓他走他都沒走，等到全部處理完還搶先跑下樓去大路邊攔下一輛空的面的，花錢打了“專車”把蘇家三口一直送到了家門口。

許奶奶本來還在等著媳婦兒說的打電話，結果直接把孫子給等回來了。

打開門看見被周子岳架著，腿上還掛著一個大蠶繭的孫子，立刻就有點老淚縱橫，“哎喲，這是怎麽搞的！”

“奶奶，沒事兒！” 蘇遠伸手摟了她一把，就被周子岳攙著單腿蹦進了自己屋裏。

“小周啊，沒吃晚飯吧，留下來一起吃？” 劉小雲的稱呼已經從之前的小周同學直接變成了小周，顯然對今天兒子這個同學跑前跑後幫忙很是感激。

周子岳大咧咧一笑，“我也要回去了，不麻煩阿姨。”

說完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夭。

劉小雲心思沒在女兒這邊，也沒註意，想想家裏有個傷員也不方便待客，“那等蘇遠腿好了你再來，阿姨專門給你做好吃的！”

“那先謝謝阿姨了，阿姨的手藝我可是早就聽說過了！”

周子岳這個馬屁拍得劉小雲挺舒服，她一開心就拍了拍小夭，“遙遙，送小周下去，把車錢給付了。” 說著還掏出點零錢塞到小夭褲兜裏。

這回周子岳沒有擺手，反而杵在那兒等著小夭先動。

“子岳哥咱們走吧。” 小夭朝他甜甜一笑，轉身走在前面。

黃漆木門在身後被關上發出“哢噠”一聲。走了沒兩步，周子岳就擠過來在狹窄的樓道上跟小夭並排，小夭往旁邊讓他就往這邊挪。

小夭偏頭望他，周子岳就湊近了在她耳邊蠱惑，“周末市裏購物中心開業，請了明星過來表演，小遙想不想去看？就是唱‘舊船票’那個~”

見女孩兒臉上顯出莫名，還用胳膊輕輕碰了碰小夭肩膀，突然就壓著嗓子幾乎是用氣聲直接噴在她耳廓上唱了出來，“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小夭猛地打了個寒顫，這猥瑣的動作，挑逗的語氣還有歌詞裏故意被他陰陽怪氣地曲解了的內涵，太特麽惡心了！

這男人十七八歲開始就練就了一手把妹的技能，換成別的小姑娘，剛剛那一下估計半邊身子都酥了。

但她又不是小姑娘，而且現在沒有必須攻略周子岳的任務，完全不接招，臉上裝出無辜的表情跟他的腦袋拉開距離，頗為俏皮地大步邁了幾個臺階跳下去轉身仰頭看他。

“我怎麽沒聽過？我哥這個樣子，周末肯定要在家裏伺候他，就不去了。”

周子岳脖子還伸著，訕訕地收回來站直往下走。

剛剛湊近了才聞到女孩兒身上純天然的皮膚香氣，比那些趕時髦噴香水兒的女孩兒聞起來更令人心曠神怡。

他胃口被吊起來，卻也還算有耐心，裝作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一路閑聊著跟小夭一起下樓往外邊大路上走。

夜裏小路上沒什麽人，除了兩邊小樓上家家戶戶亮起的或黃或白的燈光，就只有前方雜貨鋪還開著門面，連支在外面的小攤兒都沒收。

而雜貨鋪前面稍稍往後的地方，停著一輛車。

小夭第一反應是偷偷看看旁邊的周子岳，發現對方並沒有因為前面那輛拉轟的小切諾基而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心想這個時候周子岳跟付家的人應該還不熟悉，大概唯一的關聯就是同班同學付曉薇。

她偷眼看人的動作卻被周子岳發現了。

大男生剛剛還有些挫敗的內心瞬間又膨脹起來，原來是小姑娘害羞，其實還是對自己很有意思的吧！

小夭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又腳下不停自然地路過了沒開車燈的小切諾基，一直把周子岳送到路口。

本來周子岳還想趁著等車的時候跟女孩兒多呆一會兒，誰知他們剛剛站定就有一輛人力三輪車瞄準了似的一腳剎車停在腳邊。

“走不？”

“司機”大哥豪氣地一吼。

小夭立刻掏出五塊錢塞給三輪大哥，雖然不知道周子岳住在哪裏，但五塊錢的人力三輪，送他出城去青山嶺公墓都綽綽有餘了。

周子岳無可奈何，只有跨腿上車。

“子岳哥今天多謝了！”

小夭看著三輪大哥猴急地一腳“油門兒”就把三輪小車開了出去，笑得甜甜地朝著探出腦袋回望的周子岳揮手，去吧，最好一路送去青山嶺，從此世上少了個禍害。

完成劉小雲女士交代的任務，小夭轉身往回走。

路過小切諾基的時候她特意從車前擋風玻璃往裏瞅了瞅，這次確定沒人。

第一次見面也是在樓下雜貨鋪附近，縣太爺家的公子老是無證駕駛跑到這個犄角旮旯來幹什麽？

她可不會覺得是這個時候付晨就開始打起了蘇家的主意，應該是巧合，他來這裏是有別的什麽事情。

上次碰到是一個多星期以前，付晨是每隔這麽久來一次呢？還是其實經常來只是沒被她看到而已？小夭傾向於他不常來，不然每次都開著壕車，沒道理街坊鄰裏的那麽多雙眼睛沒傳出什麽八卦來。

探著脖子往唯一開著門的雜貨鋪看看，大肚子老板這回沒有躲在後面，而是坐在櫃臺旁邊看著掛在墻上的小電視上正在播的播了一暑假還沒播完的西游記。

哎，那個年代，寒假白蛇傳暑假西游記，還真是有些懷念。

小夭無法找到任何付晨為什麽來這裏的線索，只能往回走，不然出來送個男的送這麽久，劉小雲女士該繼擔心兒子之後開始擔心小女兒也早戀的問題了。

可她剛走了兩步走到小切諾基車屁股的時候就聽見車那邊傳出腳步聲。

心裏一激靈，小夭嗖嗖地就壓低身子竄到旁邊一個小樓的樓道裏，躲在壞了的鏤空鐵門後面往對面望。

果然是付晨！他正從雜貨鋪旁邊的一個樓道裏走出來，手裏捏著一包東西看不清楚。

小夭看著他繞到駕駛室這邊，拉開車門把那包東西丟了進去，卻沒上車又關上車門，從兜裏掏出個紙盒抖出一根看起來像是煙的東西。

接著就是火機點火，就像之前在體育館看到的那次，右手食中二指夾住，送到嘴邊用力吸了一口。

他背靠在車門上，一條腿向前動了動沒地方撐又往後踩住上車的腳踏，然後仰頭朝天上噴出一口濃重的煙霧。

小夭借著雜貨鋪映出來的白光看清付晨的側臉。

那表情還是她第一次從這個大男孩兒臉上看到，沒了之前的裝逼式冷漠，也沒有拽不拉幾的樣子，只是單純的享受。

感覺他眉眼都全部舒展開來，因為吐煙的動作嘴唇微微蹙起，似乎在隨著肺裏的煙霧彌漫舒暢得跟著發抖。

那表情，小夭莫名覺得熟悉。

男人在某方面得到滿足之後往往就是這種表情。就像是現在他的欲|望正深深埋在樂土中抖動著噴灑，餘韻久久不能散去。

小夭心裏越來越沈，有種猜測隱隱成型。

付晨手裏那只煙比尋常的燒得更快，沒兩口就已經見底，而在夜色中閃爍的一點火星讓小夭這才發現，那煙跟雪茄似的，是沒有過濾嘴的。

他低頭看著已經燃到末端幾乎就要燙手的火星，就在小夭以為他要自殘燒手指的時候才把殘餘的一小截放在了小切諾基的後視鏡上方。

就這麽看著火星突然小小的爆了一下，緊跟著最後的殘餘也化成白煙消散在空氣中。

這回他沒有再猶豫，直接拉開車門。

“碰”地一聲，車門重重關緊，然後就是離合器的聲音，付晨一腳油門竄出去飛轉過街角消失不見。

小夭這才偷偷出來，回頭看了看付晨出來的那個樓道口，打算有機會向八卦協會名譽會長蘇許女士套套話看能不能知道那裏住著什麽不三不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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